鈰子君

你好,我是铈子。

cp@Noglues

生科狗,主角厨,爱着所有闪闪发光的人,希望所有温柔的人都能被世界温柔相待。

长亭曲(16)

章五

 

那晚的舞会过后,美术系的墨律一下子成为炙手可热的明星人物,凡是牛津的学生,没有一个不知道这个来自东方的丽人。一时间,送到墨律手里的情书如同4月飘飞的花瓣一样密集,邀约更是连绵不断。

 

“小律你做的过了啊。”同宿舍的女孩帮她挡掉又一波人潮后不满地抱怨。墨律无奈地笑笑,从包里拿出家乡的绿茶和在附近的甜食店里便宜买到的美味蛋糕。

 

“我知道了……作为赔礼,我请大家喝下午茶好了。”

 

女孩们欢呼着扔掉手中的书本,一齐聚拢在墨律的周围。看着她动作优雅地沏茶、倒茶,闻着来自遥远东方的清香茶味(我去这一句好像广告词……),一个女孩无不艳羡地开口。

 

“小律真是厉害……如果有谁娶了你,那他可真是幸福啊。”

 

那双倒茶的手突兀的抖了一下。

 

“是吗……也许吧。”墨律故作无事地盯着茶杯边缘流转的绚丽纹路,出口的短短几个字却沉重如铁。它们一一坠到澄澈的茶水里,溅起几朵涟漪。

 

 

 

约书亚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宿舍的窗帘没有拉上,刺眼的光狠狠扎在约书亚的视网膜上,晃得他眼睛生疼。待他的眼睛终于适应了深冬不甚热烈的阳光后,他总算发现了一点异样。整个宿舍安静地出奇,约书亚略略扭头,看到不远处的茶几上凌乱摆放着用过的餐具,似乎用过餐的人离开不久,旁边一杯尚未喝完的水的上空依旧氤氲着朦胧的水雾。

 

约书亚心里一咯噔。他试探性地说了声:“奏?”

 

无人应答,只有柔软的灰尘在明媚的空气里轻快地飘舞。

 

“Damn it!”约书亚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下来。胡乱扒拉了几口面包,他抓起衣服套在身上,趿拉着鞋子就冲了出去。

 

“奏你这小子给我冷静点啊!”他在心里暗暗地担心。

 

 

 

11月深冬,坐在熟悉的公园里,墨律久违地觉察到几分寒气。饶是厚重的大衣穿在身,也挡不住呼啸的冷风,吹在脸上如刀割,无论是脸还是手都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火辣辣地疼痛。墨律忽地想起了故乡的冬天,那种和煦的暖冬,冠着冬天的名头却少了冻煞人的冷气,阳光明媚的下午,总有老人在露天的茶馆里唠叨家常。

 

“有点冷啊。”

 

隔了一会墨律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对自己说话,她略略偏头,看到男孩抱着手臂斜斜地靠在长椅上,黑色的碎发在风里一摇一摇地。墨律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他的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提袋,看袋子鼓起来的形状,似乎装着一个方形的盒子。

 

“那是什么?”

 

她没有回答奏的感慨,反倒有点好奇地问起了那个盒子的事情。但奏也没有正面回答她,他把那袋子藏到背后,脸上露出点尴尬的笑容。

 

“这个……一会再说。小律有件事情我想问你。”

 

“什么?”

 

“前几天你穿的衣服……你自己的吗?”

 

“衣服?”墨律偏偏头表示不解。

 

“就是你舞会上穿的衣服啦,”奏语气急促,有点急的样子,“你自己的?”

 

“不知道你想问什么……当然是我的。”墨律莫名其妙地说,完全不明白奏那种略显激动的情态是为了什么。可是不等奏的脸色放缓,鬼使神差的,一句话她脱口而出,“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

 

说罢她微微低下头,嘴唇自然地抿起,一侧地嘴角微微翘起。可以说不可抑制地,她露出笑容,仿佛一切都很自然,顺理成章。

 

可是突然有什么东西“喀拉喀拉”地响起来了,像是枯黄的枫树枝在脚掌下被狠狠碾碎的声响。墨律被这凶狠地声音惊了一下,她猛地仰起头,看到一秒钟前还面露尴尬笑容灿烂的男孩咬牙切齿地站在那里,两条眉毛死死纠结在眉头。他往日总是扬着骄傲笑意的嘴角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笑容,墨律看到他的牙齿用力地咬着他的嘴唇,用力到几乎流出血来。

 

“怎么了?”墨律诧异地问。然而奏只是快速地摇摇头,脸上重新又换上往日那种的笑容,将藏在身后的那个小袋子递给墨律。

 

“送你的。”

 

墨律一头雾水地接过,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在奏目光的催促下,她还是拆开了那个盒子上精美的包装。打开盖子前她摇晃了一下手里的盒子,听到里面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越鸣声。

 

她打开盒子,看到里面躺着一对精巧的镯子,似乎是银制的,在阳光下泛着白银特有的冷光。墨律将那对镯子搁在手里,冰冷的凉意通过金属传到少女手里。指腹抚过纤细镯身上的纹路,是火焰的纹路在熊熊燃烧,天使的羽毛飘落在火舌里,在地狱里点亮一个个宛若太阳的光芒。

 

她掂掂这对镯子,沉甸甸的。

 

“很漂亮。”她说,把那对镯子重新搁到盒子里。

 

“你喜不喜欢?”奏急切地问,眼睛里泛着兴奋的光,“戴上试一试。”

 

“不用了。”然而少女回绝了。她合上盒子,直接到,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虽然很抱歉,但是我不能要。”

 

决绝的一句话,奏愣在了那里,石化了一般。半晌他缓缓眨眨眼睛,仿佛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墨律直视他的眼睛,于是她看到了,从男孩眼睛里燃起的火焰,在深冬凛冽的风里缓慢地燃烧。

 

“……为什么?”

 

“我已经有一对了。”她卷起校服的袖口,一对血红的玉镯暴露在干燥的空气里。她伸手轻抚玉镯上密布的纹路,纠缠的连理枝,来自古老中国的美好祝福。她动作很轻,似乎在抚摸雏鸟柔软的羽毛,轻到仿佛害怕惊扰到那些栖息的鸳鸯。

 

她抚摸着腕间的玉跳脱,眼睛里登时蒙上一层水雾。但是终究是忍住了,她深吸一口粗糙的空气,将胸口涌上来的甜蜜的苦涩的感情死死地压抑在心里。

 

“我不能接受你的礼物……很抱歉。”

 

墨律重复着自己的歉意,可是面前的男孩丝毫没有退缩的样子。他没有接下墨律递给他的盒子也没有后退离开,他直直地向前走了一步,站在墨律的正对面。

 

他的眼睛直视墨律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是愤怒的火焰要喷薄而出。

 

“为什么!”他伸手抓住墨律的肩膀,用力之大让墨律不由自主地挣扎,“就因为你手上戴着的这个劳什子玩意?!”

 

长椅发出嘎吱嘎吱痛苦的呻吟,给人一种将要崩塌的错觉。

 

“放开。”墨律的口气也绝算不上友好,她的声音里仿佛是混进了钢铁,带着金属的冰冷气息。

 

“你从来都不正看我一眼!”奏歇斯里地的吼着,像发怒的狮子,那种愤懑那种不满宛若火山喷发般喷涌而出。

 

气球被吹到最大,只待一根细针轻微地刺激,便是惊天动地的轰然一响。

 

“你从来都是这样,总是拒绝我拒绝我拒绝我!为什么?就因为你在中国认识了什么混账家伙?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是很用心地和你说话和你聊天,可你从来都不在乎!你知不知道我都是真心的?”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你到底知不知道!”

 

奏的神色完全狰狞了。绅士的从容优雅完全从他的身上消失了,现在他就是一只理智几近消失的野兽,他的“猎物”在他面前,眼睛里是如炎夏阳光般锐利的光芒。

 

墨律看着他,纤长的眉眼里蕴着极冷酷的冰刃刀光。心脏剧烈地鼓动着,血液直冲大脑。头痛得快要炸开,在血管仿佛要炸裂的痛楚中,墨律猛然甩开奏抓着自己的手,高高地扬起右手。

 

“啪!”

 

奏捂着泛红的左脸,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惊愕的表情首次出现在他的脸上。少女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摸样,她眉眼锋利如刀。

 

“你说什么?”她冷冷地开口,“你刚才说什么?‘混账’?”

 

“是啊……是啊!就是这句话!”男孩嘶声竭力地咆哮,“你根本就是放不下那个混账!”

 

“‘混账’?那你是什么?”墨律攥紧手,指甲仿佛要嵌进肉里,“你没有资格污蔑他。你不过是嫉妒,嫉妒而已!”

 

“是啊我是嫉妒那有怎么样?你根本都不在乎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可你根本不理睬我!你要我怎么办?”奏大吼,“舞会上你穿的衣服是他送的对不对?你那首歌也是唱给他的对不对?你那么在乎他你就不要离开中国啊!”

 

突然一阵狂风吹过来,冰冷的寒风,墨律两年来感受到的最冷的风。仿佛一盆水当头泼下来,她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煞白。

 

是啊……你那么在乎他就不要离开啊……是的没错当时是形式所迫……可是现在已经两年了,为什么自己还在这遥远的异国呢?

 

“你……闭嘴吧。”她低低地说,声音冷淡,“没人代替得了他。我爱他,在中国我已经嫁给他,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对面的男孩脸上血色尽去。他张嘴,声音如同风中残烛般抖动。

 

“等……你说……真的吗?”

 

干涩的声音振动空气传入她的耳朵,可她没有理会,只是整整自己的衣服,抚平肩膀上的褶皱。再也没有看男孩一眼,就这么将他丢在原地。

 

“别再来找我了。”

 

她步履迟缓地离开,像个老人。

 

 

 

约书亚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女孩冷硬的背影,和好友木然的脸,像是最粗劣的学徒用大理石雕出的石刻,呆板没有生机。

 

死物,死物而已。

 

果然来晚了吗……他苦笑,扶着双膝蹲下,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喉咙里泛起腥甜的血味,仿佛用细针扎出无数小孔,撕裂般地疼。明明是冬天,身上还穿着单薄到令人担心的衣服,可是汗水泉涌一样地流下来,几缕漂亮的棕发狼狈地粘在额上。

 

“奏……”他喘着气,声音沙哑地叫出好友的名字。然而这句轻飘飘的话在风中便溃散了,散成许许多多细小的灰尘,在并不温暖的阳光里翻滚。

 

约书亚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是雾都少有的晴天。

 

远处的长椅上凌乱地躺着精致的包装纸,还有一个盒子,他再熟悉不过的盒子,那个本应该在今天送出去的礼物。可是现在它被冷清地丢在那里,委屈地像个孩子。

 

“奏……”他勉强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伸手抓住好友的手臂,这手臂僵硬地好像枯死的树枝。他扯着他,尽力把他的意识从深渊中唤醒。

 

 

“奏……走吧,回去再说罢。”

 

 

 

真是难看啊……奏看着约书亚搁在自己面前的水杯,心里慢慢地重复这样短短的一句话。

 

真是难看啊……最后还是忍不住大声就吼了出来,粗鲁地抓住她的肩膀,被她用那样憎恨的目光盯着。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啊,那么直白地就把心里想的一股脑地倒出来,毫无遮掩不加掩饰。

 

包括那些滚雪球样越滚越大的怨念,一直以来他那么小心翼翼地藏着。

 

“……失败了吧。”

 

约书亚的声音传过来,近在咫尺的声音听起来却那么遥远。他的大脑缓慢地接受了这个讯息,接着眉毛耷拉下来,无声地默认。

 

“我就知道。”

 

约书亚短短地应了一声。他双手端起一杯水一口气喝下,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昨天明明劝过你不要去的。”

 

“我不相信啊……为什么我就真的没有机会……”

 

仿佛要喘不过气来,胸口沉闷得可怕。他强睁着酸涩的眼睛盯着面前的水杯,看着那杯水里浮起一个气泡,然后,啪地破掉。

 

“为什么……你根本就是知道的吧,不想承认。那首歌,内容我一点不懂都听得出来,那是唱给另一个人听的吧。你难道像把那个人的位置挤掉吗?放弃吧,不可能的。”

 

“说的那么直接,好歹也给我留点希望啊。”

 

“希望什么的,前两天我说的够含蓄了,你根本就不往心上放。原本以为你听进去了。”约书亚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水,“shit,早知道当时就该拦着你的。结果弄出这么个不上不下的鸟样。”

 

他啐了一口:“希望这种劳什子东西!”

 

“要说脏话……也该我说吧,你比我还激动……”奏轻声说,轻到几乎没了声音。约书亚瞪了他一眼,用力将杯子底撞在桌子上

 

“别逞能了,还真的以为你有机会啊。”约书亚靠在椅背上,盯着墙壁出神,“你和墨律处的时间也不短了,我不相信你没看出来,她的心里有另外一个人,很重要很重要,完全忘不掉。舞会上她那么闪亮那么光彩照人,其实根本就不是给那些自命精英的蠢货们看的,她根本就不把其他男人放在眼里。”约书亚慢慢自言自语,“她那种女孩,眼睛里蕴着光啊,是认死理的,一旦认定了就绝对不会再改。”

 

“那是个多倔强的女孩。就算你把整个世界送给她她也会拒绝吧……她在乎的不是你呀。”他这样说,声音夹杂着轻微的叹气声传进奏的耳朵。

 

“说的这么了解,你知道什么啊……”

 

嘴上反驳着,心却一点点沉下去。是啊说的真对……每一字每一句都犀利如刀直中要害。约书亚总是这么敏锐,尽管总是挂着贱兮兮的笑容说着不入流的俗话,可是他说的这么准,准到让奏没有一丝辩解的力气。

 

心里有个小人无力地耷拉着脑袋,平常它耀武扬威张牙舞爪,总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不屑模样。

 

都是骗人的……他的天敌终于出现,第一个回合就让他遍体鳞伤。

 

“是啊我是不知道什么……可是有一点我是知道的,每个人心里面都有这么一个人,别人绝对代替不了的人。她那么重要就像天上的太阳缺了她我就没法活,如果有人想侮辱她我就跟那人玩命。”约书亚说,“你想冒犯的是这样的人,怎么能怪墨律生气呢?奏,如果有人说你姐姐的坏话,你能让那人舒舒服服地离开吗?”

 

奏安静地听着,身体一寸一寸地凉下来。

 

“我知道了……你这混蛋总是这么伤人。”

 

“shit,你以为我愿意吗。”他低低地咒骂,“我也不想说这么难听,可是难道要我看你一个人难受到死去活来吗?我做不到啊。”

 

“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好心……”奏慢慢站起来,慢慢地穿上衣服,慢慢地推开门,好像电影里拉长的慢镜头。约书亚的声音慢慢地从身后传过来,带着点惊讶和气急败坏。

 

“你又要去哪?”

 

“去吹吹风……我想静一静。”

 

他用几近麻木的手关上门,慢慢地说出这句话,拖着无力的身体,慢慢地向外面挪去。

 

 

 

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声响彻这间不大的咖啡屋,围着装点粉色爱心的头巾的安妮闻声看向门口。雕花的木门上方挂着一串黄铜的铃铛,是她来这里上班的第一天挂在那里的。每当有客人推门进来铃铛都会发出可爱的铃声,让她水一般寡淡的下午悄悄地泛起一丝波澜。

 

可是今天造访的这位客人有点奇怪……她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个黑发的东方女孩推开门走到最靠里的位置坐下,脸色苍白。她一坐下就伏在桌上,脸深深埋到臂弯里,似乎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脸。

 

她有点奇怪的想法,觉得这个女孩好像在逃避什么。

 

她拿起菜单走向那个角落里的女孩,看她孤零零地蜷缩在那里,让她想起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遇到的走失的小狗。不是那种流浪狗,是走丢的家养的小狗。她隔着汹涌的人潮看着它,看它惘然地在原地打转,撞上一个又一个陌生的人,却根本嗅不到那丝熟悉的气味。

 

她轻轻地唤一声:“Miss?(小姐?)”

 

女孩轻微地抖动一下,然后她慢慢抬起头,黑色刘海下露出的是一双很美丽的、也有点暗淡的眼睛,仿佛秋日笼罩在阴影里的小小池塘。可是阴影下她的脸那么苍白,好像抽干了身体里所有血液的、一种病态的苍白。她的头发有些散乱,束发的头绳也松动,辫子歪歪斜斜地垂在身后。

 

她目光无神,失去焦点的眼睛朦胧地看着虚空。

 

“小姐,您要点单吗?”

 

安妮小声说,抓着菜单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

 

“……不……不……茶……有茶吗?”

 

女孩的声音很好听,但是意外地低沉。她喃喃地说着不成句的单词,只有几个清晰地传进安妮地耳朵。安妮听到她的要求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回答。

 

“小姐,我们是咖啡店。”

 

“是吗……抱歉……一杯黑咖啡。”

 

她颓丧地这样说道,再次将头埋到臂弯里。黑发从肩上滑落,遮住了她的面容,将她的脸笼罩在一片阴霾中。

 

安妮满心疑惑地点头,走回自己熟悉的吧台。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充满了无可排遣的疲惫。

 

“不要加糖。”

 

 

 

奏一个人坐在公园里他熟悉的池塘边,望着那方微微泛起褶皱的水面发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想去想,也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仿佛纠缠不休的幽灵一样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墨律的冷淡的回应。

 

“没人代替得了他。我爱他,在中国我已经嫁给他,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没人代替得了……已经是他的妻子……

 

没有一丝怀疑,他完完全全相信了墨律的话,相信她不过十七八岁就已经披上红盖头成为新嫁娘,把自己的手乃至自己的一生都交给了另一个男人。

 

他是这样地相信,因为他曾经亲眼目睹过那样的事情。那时他那么小,只会紧紧握着那双手,那双熟悉温暖的手。可最终在刺耳的谩骂与嚎哭声中他被扯开,他眼睁睁地看着少女被塞进那汽车,她洁白美丽的婚纱被暴力揉搓成可厌的白色垃圾。

 

那是他的姐姐。

 

可是他什么都没能做。

 

他颓然靠在椅背上,用指节狠狠敲打自己的额头。

 

别想了……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是永远都改变不了……你知道的吧?什么都改变不了。

 

可他觉得这里的风是这么冰冷刺骨,与回忆的某个部分悄悄地契合……

 

……就像那年春天……

 

……是啊就像那年春天,那年春天四处张着红色纸剪出的窗花,还有那个明晃晃的“囍”字,亮得刺眼而痛苦。

 

不要想起来啊!不是下定决心再也不回想那时的事情了吗!想起来又有什么用啊!你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姐姐被抓走了你这个废物为什么你不去反抗为什么你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姐姐离开啊!

 

酸楚的愤怒涌上喉咙,几乎要化作悲鸣涌出来。他握拳狠狠地敲打自己的腿,尖锐的痛楚一阵阵袭来,折磨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想起姐姐的头发,想起她的声音她的笑容,她羞涩的笑容,她离开时绝望的哭喊。

 

小律……和姐姐那么像……

 

这个念头涌上来的瞬间,奏突然从自责和内疚中清醒过来。他愣愣地看着脚前的一片空地,很久,慢慢地笑出来。

 

你在想什么啊……不,应该说,原来是这样啊……

 

这就是理由啊……所谓一见钟情的理由,这么无聊这么蠢。他曾经有那么深的愧疚,现在居然想在另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孩的身上弥补这份愧疚。

 

真蠢……太蠢了。

 

可就是这么蠢的念头也实现不了。

 

现实总是这么地相似,曾经经历的遗憾,穿越十几年的光阴再次追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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