鈰子君

你好,我是铈子。

cp@Noglues

生科狗,主角厨,爱着所有闪闪发光的人,希望所有温柔的人都能被世界温柔相待。

长亭曲(4)

章四

  

霍琊第二次来到那栋破旧的小楼下,看见学生三三两两地向外走。看着这些孩子们脸上的笑容,他有些恍然,不由想起五年前的自己,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想要像鹰一样,要搏击长空,要有所作为。

 

可是那都过去了,五年一瞬即逝,过去的雄心壮志,连同那些美丽的、忧伤的记忆,一并被埋葬在过去了,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去打扰。

 

他深吸一口气,走进小楼。

 

五分钟后,霍琊迷了路。

 

一模一样的教室和办公室,弄得霍琊晕头转向,完全找不到上次到过的游浩贤的办公室。他有些郁闷,堂堂高级军官居然连路都不认了,让游浩贤知道还不嘲笑死他!

 

无奈霍琊只好随便走进一间教室,对前排说说笑笑正准备离开的两个少女问路。

 

“请问,你知道游浩贤的办公室在哪里么?”

 

幸好面前的少女爽快地点点头。

 

“老师的办公室在四楼啦,四楼左拐的第二间。”

 

霍琊道了声谢便转头欲走,刚好少女们收拾好东西,跟在霍琊后面一起出了教室,一边走一边聊着不着边的天。

 

“诶这次考试又是学姐第一啊,学姐真厉害,长得漂亮人又聪明,呜呜好嫉妒!”

 

“嘛嘛,人和人没法比啦,学姐很用功的,上次我们去听她唱戏,还看到她在后台背书呢。”

 

……学姐?那个墨律?

 

“啊,你们去看学姐啦,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啊?讨厌!对了对了,有没有看到老师?”

 

……

 

“看到了啊,表演结束后老师把学姐送回家了,两个人好甜蜜呢!诶呀,要是让茶楼那些大叔们知道的话,老师就要惹祸上身喽。”

 

“老师就只对学姐这么温柔呢。”

 

…………

 

“就是啊,不过两个人郎才女貌,也没什么可说的。你说,老师将来会不会请咱们去喝喜酒啊?”

 

………………

 

“你想太多啦!”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走远了,全然没有注意到呆立一边的霍琊,她们的心思只沉浸在她们最喜欢的学姐和最敬爱的老师的八卦身上。而霍琊,霍琊就这么看着,看着她们笑着走出去,走到阳光里去,而自己,自己蜷缩在黑暗的、阳光无法到达的角落里,感觉到寒气一点一点从指尖蔓延,一点一点,像常青藤的藤叶,将整颗心、整个人,紧紧地束缚。

 

他失焦的瞳孔里已经看不到那两个走远的女生了,耳朵里满是嗡嗡的杂音,只觉得天旋地转。踉跄几步,他左手扶墙,堂堂国民党高级司令,现在只能不稳地站着,空白的脑海里只剩下方才听到的几个字、几句话。

 

……呵,多么讽刺啊游浩贤,你两年前的话,当真是说的分毫不差啊。

 

 

 

 

五年前

一九二四年十月一日,黄埔军校第三期学员入学。

 

“欸,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游浩贤,你的名字是什么?”

 

看着面前笑容灿烂的白发少年,霍琊冷淡地甩出两个字“霍琊”,便再度埋头于手中的书籍。游浩贤似是有些扫兴,无奈地瞥他一眼后,重重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你可真是严肃啊,是北方的人吧?”

 

霍琊一愣,抬起头,正好撞见游浩贤别有意味的目光。他皱皱眉。

 

“你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啊,南方的人很少有这种感觉,你身上有火药味。不仅是北方人,你是东北大户人家的人吧?看起来不像是寻常百姓呢。”

 

霍琊讶然,倒也没有否认,直截了当地点点头,算是肯定了游浩贤的话。游浩贤则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北塞的人果然有气势啊,南方人真是比不上。”

 

“……你这是夸奖么?”

 

看着游浩贤一脸“是啊我就是在夸你”的表情,霍琊表示很无力。他坐直身体,合上书,纸页碰撞在一起,发出“啪”的响声。

 

“真不愧是入学考试第一名的学生,果然名不虚传。”

 

“你认识我?”游浩贤有些小惊讶,“我那么有名么?”

 

“你说呢?单单是头发就足够让你出名了吧?”霍琊看看游浩贤的一头白发,在一群黑发里,当真是无比出众。

 

“那是先天因素,人力无法控制的啦。”游浩贤神色如常地说着,语气却有些咸涩。不过只是那一瞬间的事,登时游浩贤的语气便变回方才的轻松。“我可不想那么出名的。”

 

“那不如把你的头发染成黑的,省了不少麻烦。”

 

“喂喂,受之父母的东西,可不能随便动的。”游浩贤笑,“不说我了,霍琊你明明是北方人,为什么要来军校呢?当军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霍琊默然,他想起远在东北的母亲和乡亲,想起隆隆的炮火和外国人嚣张的脸,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个人原因。”他垂下眼帘,“东北的局势太乱,家里人……担心我们,将孩子全部送到安全的地方了,留下母亲一人守着东北的家。我被送到这里,要来军校是自己决定的。”

 

若母亲知道了,一定会生气吧?霍琊想,母亲把自己的孩子一个个送到南方,不就是为了远离炮火么?结果自己却硬要往枪口上撞了。他想着,不由扯出一抹无奈的笑。

 

“……是么?你母亲对你真好呢。”游浩贤这样说着,笑容却变了,变得沉稳而温柔,却分明带着苦涩。他没有再看霍琊,空虚的眼睛凝视着空气,仿佛看着某段遗失已久的岁月。

 

“……你怎么了?”

 

霍琊一句话脱口而出,不仅吓到了游浩贤,也吓到了霍琊自己。这是在关心别人么?名为霍琊的存在已在世界上存在了17年,从未向某个人表达如此露骨的关心。这是怎么了?霍琊一瞬间陷入疑惑。

 

“啊,没什么,想起了过去的事罢了。”游浩贤笑着摆摆手,“不用管我了,我们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说罢他利索地钻进被子,而霍琊却明显感觉到他的抗拒和逃避。霍琊想想,也和衣睡下,终究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你的过去……是怎样的呢?

 

 

 

一九二六年元月十七日,黄埔军校第三期学员毕业,共计1233人。毕业学员作为北伐军一员即刻投入战场,北伐战争开始。

 

“好不容易毕了业,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高兴啊?”游浩贤端着一杯清茶,玩味地看着霍琊。霍琊狠狠瞪了他一眼,并未反驳。

 

“如果你是担心你家人的话,担心了也没用。不是我直说,事实就是这样,战争一旦开始,谁也无法明哲保身。”游浩贤摇着手中的杯子,看着茶叶在杯中起起伏伏,“一个人……是没办法独立于社会的。”

 

游浩贤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略微有些喑哑,可是霍琊并未放在心上。他当然担心自己的亲人,现在他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家人的音容笑貌。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做不到铁石心肠,也做不到了无牵挂。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这里祈祷。

 

“油耗子,你就一点不担心自己家人么?”

 

霍琊一边问着,心里也在打鼓。上学两年来游浩贤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家人。他就……这么无牵无挂?今天霍琊终于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他微微抬头看着游浩贤的反应。游浩贤轻轻一笑,风轻云淡,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我早就没有家了啊师弟,啊不过应该还有个人,如果那也算亲人的话。”

 

游浩贤说着,脸上依旧是微微的笑容,可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有宛若千年寒冰的刺骨寒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比北塞的风还要冷酷。霍琊一愣,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连忙转移话题。

 

“对了,一直没有来得及问你,你被分配到那个军里面了?”

 

“第四军啊,不是和你分配到一起了么?”游浩贤说,突然语气变得正式起来,“霍琊,我问你,国民革命,真的可以救中国么?”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轰轰烈烈的国民革命,不仅国民党,就连共产党也参与进来,大概所有人都认为国民革命一定能成功吧?”游浩贤面无表情,“可是真的是这样么?的确目前来看确实是节节胜利,但是,谁能保证半年后、一年后,还能保持这样的合作呢?起初党内就有不少人反对与共产党合作,现在那些人也依然存在吧?只是碍于中山先生的面子,不敢作威作福罢了。他们大概还认为这天下,就应该是国民党的吧?”

 

“……”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对方的真正想法呢?其实本来就是一场赌博,国共双方都在赌自己能赢,筹码是自己的党和党员的性命。这样的革命,就算胜利了,也不会有好结果的。”游浩贤弯起嘴角,明明笑着,霍琊却分明感受到刺骨的寒意,“霍琊,我可以和你打赌,因为战争初期大家还是会同心协力,一年内北伐军应该就可以节节胜利了。但是一旦北伐战争有了成果,国共合作,必破无疑!”

 

“你疯了么!现在居然敢说这种话!”霍琊低声说,语气变得急促,宛若低吼,“游浩贤,你是不想活了么!”

 

“啊啊,就知道你会说这种话。”游浩贤摊摊手,脸上又换上了与往常一样的、懒散的笑容,“放心吧师弟,我还不至于到处宣传这种‘反党’言论。”

 

“可是我说的,几乎就是事实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党内已经出现了右倾思想了,难道你还没有察觉么?”

“战争不能脱离群众,否则就是竭泽而渔,就是引火烧身。这样的战争,必败无疑。”

 

“……”

“军人的任务……不是服从命令么?”霍琊喃喃,避开游浩贤的视线。

 

一瞬间霍琊仿佛在游浩贤的脸上看到了居高临下的嘲讽。那是霍琊从来没有在游浩贤脸上见过的表情,那样冰冷的嘲讽,与怜悯。可那表情一瞬即逝,似乎只是霍琊的错觉,游浩贤依然笑着,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霍琊,你会后悔的。”

 

 

 

一九二七年元月,国民革命开始约一年,北伐军击溃吴佩孚、孙传芳所属,并控制南方大部分地区。北伐取得惊人进展。

 

“油耗子,你是认真的?”

 

霍琊紧紧盯着游浩贤,灼人的目光仿佛要把他射个对穿。然而游浩贤只是笑,并不看霍琊,也不言语。

 

“北伐很成功,照这样下去再过半年就可以彻底消灭军阀统一中国,”霍琊低声说,“接下来就是怎样组建政府了,以你的功劳,一定可以居高位,而你现在要退党,你确定你脑子没有被驴踢?”

 

“没有啊,我精神正常地在和你说话呢师弟。”游浩贤开口,依然是同往常一样的轻松语调,“我是真的要离开了,这可不是开玩笑。而且接下来就不是我能参与的喽。”

 

“……什么?”

 

“我不是和你说过么?北伐一旦有了成果,这暂时的合作也就要散架喽。”

 

游浩贤提过一把茶壶,将霍琊和自己的杯中注满茶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得水声,还有呼呼的穿堂风的声音。霍琊抖了一下,惊觉今天的风莫名的冷,仿佛身处之地不再是江南,而是北塞,那个生他养他又目送他离开的家乡,北伐的终点。

 

“是不是你多想了?就目前的形式,不太可能会出现你说的情况。”霍琊说,“那可能么?那样会千夫所指的。”

 

“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游浩贤笑,“对了霍琊,你觉得蒋校长怎么样?”

 

“……你又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就说吧!又不会吃了你。”

 

“有魄力的政治家,我是这么觉得的。”霍琊长嘘口气,“很有头脑,但是有点专断。怎么说呢……也算是个优秀的军人吧。你问这个到底想干什么?”

 

“蒋校长,要夺权喽。”

 

游浩贤悠悠地甩了一句话出来,却惊得霍琊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我说油耗子你能说点正经话吗?满嘴的不靠谱话,你脑袋就是被驴踢了吧!”

 

“有你这么说话的么!”游浩贤翻翻白眼,“我精神绝对没问题!不过蒋校长精神有没有问题就另说了。”

 

他貌似看玩笑地说着开玩笑的话,可霍琊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太懂游浩贤了,因此也就明白,游浩贤从来不会说胡话,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仔细推敲过,小心翼翼,步步谨慎。霍琊曾经开玩笑地说油耗子你这么小心谨慎,不累么?他本不期待游浩贤的回答的,可沉默半晌,霍琊却听到了,那个无心听到的回答。

 

累么,当然累,可我有什么办法。

刺猬的刺可以保护自己,会伤到别人,更会伤到自己。

 

“合作的不安定因素在增加,共党的不满在增加,而蒋校长一心将共党看做眼中钉肉中刺。蒋校长不是屡屡挑衅共党么?群众是看不懂的对吧?可是大家都懂的,但共党只是忍着,这是共产国际的命令。明目张胆的挑衅一旦得逞……那后果是什么,你懂的。”

 

游浩贤小口抿着茶水,一边说着自己内心的猜测。霍琊不言语,脑子有点乱。他努力的思考着游浩贤的话,将零碎的细节组合起来,最后得到的,是自己一直回避的,最糟糕的结局。

 

“……你,这么相信自己的判断?”

 

“是啊。”游浩贤说着,嘴角挑起笑容,“这个问题问的不好。不如你这样问:‘你为什么不能相信别人?’”

“师弟,其实你一直想问但问不出口的问题,是这个吧?”

 

霍琊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往常的笑意,只余下冰冷的嘲讽在无声的嘲笑着霍琊的软弱。他知道游浩贤明白他的逃避,他一直逃避现实,一直躲躲藏藏,从不相信那些所谓黑暗的现实。以他的聪明,分明明白事实是怎样,结局又是怎样,但他宁愿相信世界是美好的,是他自己杞人忧天。

 

他宁愿自我欺骗。

 

而游浩贤一直看着这样的霍琊,可以为了自己认可的付出一切的霍琊,执拗地不肯承认现实的霍琊,明明有自己的见解却一定要跟从别人命令的霍琊,一直笑、一直笑。真是讨厌啊,明明游浩贤并不想笑,却偏偏要扯出笑容,那种虚伪的笑容,古井无波的眼睛里,分明地映着霍琊狼狈的摸样。

 

他知道游浩贤看不起他。

 

“是,我想说的就是这个,你为什么不能选择相信别人。”霍琊迎着游浩贤的目光,抬起头,直视游浩贤的眼睛,他不想再逃了,决定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就在现在。

 

他隐隐地觉得,要是再不开口的话,一切都无法挽回。

 

“为什么不能选择相信别人,总是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依靠一下别人有这么难么?你从来都把自己藏在面具底下,从不坦诚说明你的想法,你让我怎么想。是不是,”霍琊深吸一口气,“你根本就不把我当朋友?”

 

说完这些连珠炮一样的话,霍琊清晰地看到游浩贤一愣,然而紧接着笑容,从极深的阴暗处涌出来,填满了瞳孔。霍琊突然觉得类似的表情有些熟悉,似乎自己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游浩贤这样的表情,于是突然记起这是第二次了,看到那双眼睛被灰色笼罩。

 

第一次是刚从军校毕业的时候,霍琊偶然提到家人的时候,那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灰蒙蒙的雾霭。

 

绝望地微笑。

 

“师弟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问这句话?”游浩贤微眯着眼,仿佛看到了堪比霞光的灿烂景象,“其实很久之前我就想说了,你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是个冷漠的混蛋,实际上是个滥好人啊。”

 

“你这是夸奖么?”

 

“是啊是啊当然是了,师弟你是个好人嘛,连我这样的家伙你都这么在乎,我其实也没为你做过什么呀。”

 

没有么?霍琊愣愣,一瞬间思绪回到还在军校的日子,现在想来那真是美好如花的日子,尽管大部分日子耳朵里都回荡着教导官骂骂咧咧的地方口音……但在那里第一次有人会在冬天陪他绕n圈跑步(通常这被称为自虐),会有人明明满口不乐意仍然为文化课挂科的自己通宵补习,会有人打趣他、捉弄他但在降温的时候递给他早已准备好的衣物……这些霍琊都记着。也许这个白头发的家伙并不在乎,但霍琊记着。

 

因为感觉有了家。

 

“我也没为你做过什么,反而是你帮我比较多欸,比如帮我体能课作弊什么的……可是你还是担心我,这样,”游浩贤顿顿,“划不来啊。”

 

“……你是这样想的?”

 

“也许吧,其实我只是想说霍琊你没有必要担心我,我不过是个沉溺于过去的混蛋而已,根本,没有被拯救的资格啊。”

 

仿佛说了什么笑话似的,游浩贤“哈”地笑出声来,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看着一时哽住、无话可说的霍琊。

 

只听见风呼呼地吹着。

 

“霍琊,其实我们是不一样的啊。你瞧你,你就是个倔脾气,认准一条路就不放弃,宁愿相信黑暗也不承认黑暗的存在。像你这样的家伙,”游浩贤踌躇了一下,“是活在阳光里的啊。可你瞧瞧我,我现在已经没办法再相信别人了。但恰好社会就是靠互相信任的人与人支撑起来的啊。”

“你瞧,我已经是被社会冷落的人了。为了你好,没有必要把你牵扯进来。”

 

“自我主义。”霍琊说,“你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想法,我根本不需要你这种自作主张的同情。”

 

“随你。”

 

霍琊觉得自己的脸上眼睛里话语里已经足够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了,可游浩贤一句“随你”让霍琊的气势一下子散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面对一个完全不在乎的人,你还能说什么、还能够说什么。

 

霍琊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和热量一起散发掉了。

 

“但是霍琊,像我这种没有安全感的人,从来就没有忠诚这一说。现在局面这么不稳定,我觉得我也是时候撤了。”

 

“像你这种没有安全感的人能去哪?”

 

“这得看情况啊,‘良禽择木而栖’也不是不可以。”

 

霍琊看着他,看着游浩贤微妙的笑容,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缓缓地打了个冷颤。

 

“你……要去共党?”

 

没有反驳也没有肯定,游浩贤默不出声,盯着茶水出神。然而这就足够了,霍琊已然明白游浩贤刚才那些话的意思了,说什么不相信社会、不想把他牵扯进来……都是铺垫而已,只是为了这句话罢了。

 

都是借口而已。

 

“霍琊,我们是不一样的,你是好人而我是个混蛋,我要是蒋校长我一定重用你。”游浩贤把茶杯放下,转身,笔直地向外走,“你根本不懂背叛什么的,别人交给你的任务你一定会完成,你天生是当军人的料。这一点上你太善良。”

 

“可我不行。”

 

“所以我们会越来越远,命中注定。”

 

他再没有看霍琊一眼,霍琊也没有出声,只看着他的影子逐渐模糊在风里。霍琊到最后也没有留住他。想想真是可笑,你在乎一个人,以为他能给你家的感觉,拼了命要留住他,可他最后只留给你背影,连一句敷衍都没有。

 

还能怎么办。

 

霍琊低下头。

 

江南的风好冷。

 

 

 

一九二七年四月十二日,蒋介石发动四一二政变,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同年七月十五日,汪精卫发动七一五政变,召开“分共”会议,国民革命宣告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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