鈰子君

你好,我是铈子。

cp@Noglues

生科狗,主角厨,爱着所有闪闪发光的人,希望所有温柔的人都能被世界温柔相待。

幕间VOL.2 ① (长亭曲番外)

取名废第二弹……
奏过去的故事。
 

 

幕间VOL.2

 

离开。

 

离开离开离开离开离开离开离开。

 

他将手伸向那只羽翼洁白的鸟儿,他的手碰触到风一样轻柔的羽毛。他的手微微地施力,鸟儿的身体瞬间紧绷,接着无力地瘫软下来。

 

至始至终,它晶亮的眼睛看着他,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也许春天是最好的季节也说不定,杨树柳树都从梦里醒过来争先恐后地长出新枝,都是嫩绿色的,远远望去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淡绿色的薄雾里。有闲不住的鸟儿早早地窜出来在屋檐上蹦蹦跳跳,哼着不知名的歌。

 

舜弦坐在自家宽阔的院子里,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荡漾的茶,头顶是靛蓝色的天空,蓝色掩映下那一道淡白色的痕迹显得分外明亮。也许是一只鸟飞过的痕迹,它悠闲地从城市的一端飞向另一端,自由自在。舜弦看着那道痕迹,微微地出神。

 

茶是新摘的,在热水的熨烫下吐露出独属于春天的清香气息。整座院子都笼罩在淡淡的茶香里,四周是木质雕花的窗棂,七色琉璃瓦覆盖的屋檐挂着铃铛,风一吹,铃铛清凌凌地响。

 

“真是安静啊……”舜弦捧着茶杯轻轻地呼出口白色的雾气,“父亲和母亲大概去拜访我未来的公婆了吧?真是难为他们了,居然真的和孔家搭上关系,费尽心血啊。”她顿顿,“以后应该不会再担忧家族的事情了吧。”

 

她的语气很奇怪,前半部分混杂着凉薄的讽刺,后半句却转成了若有若无的关心。也没有人回答他,院子里只有风沙沙的响声,和窸窸窣窣的羽毛摩挲的声音,是一只纯白的画眉鸟,正在舜弦身旁鸟笼中的立木上梳理自己的羽毛,小小的眼睛里透着种神气。

 

“算算时间,奏也该回来了……”舜弦说着,半边脸露出一个微微的苦笑。若是熟悉她的人看到大概会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可是在舜弦自己看来真是头疼至极。“又要大吵大闹一番吧,真是不省心……”她摇摇头,慢慢啜干了杯中残余的茶水。

 

“少爷!少爷!”

 

突然门外突然传来推搡声和凌乱的脚步声,女佣们惊慌的脚步声乱成一团。

 

“让开!”有人在混乱中狠狠地喊了一声,一切声音便瞬间消失。接着便是某人充满愤怒的脚步声,舜弦听着,微微挑起眉毛。

 

“姐姐!”来人甩开几个惊慌的下人冲到舜弦面前,俊秀的五官几乎拧到一起,分外狰狞。“你疯了吗?你到底想干什么!现在那些大人物之间都传开了,他们都知道你要嫁给孔家的大少爷了!”

 

“我知道。”舜弦淡淡地应了句,“是父亲散播的消息吧,他总是这样讲究排场。”

 

“这不是排场不排场的问题!那是孔家的大少爷!这座城里最有名的浪荡公子!他一天到晚只知道玩女人姐姐你知道不知道!你嫁给那种人会毁了你的!你到底明白不明白!”

 

“我明白。”舜弦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是我自己选择要嫁给他的,与父母无关。”

 

“怎么可能!”来人咆哮,“是那两个混蛋逼你的对不对!对不对!”

 

“是我自愿的。”舜弦不去看他,只重复着,“自愿。”

 

“说谎!”

 

“是真的!”

 

一瞬间舜弦露出十分可怕的表情,像是发狂的母狮拼了命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原本十分平静的她在那一刻终于撕破脸露出獠牙,可是下一秒她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躲开来人惊怒的目光。

 

来人的脸上露出愤怒与极度的惊诧混合的奇怪表情。他瞪大了眼睛似乎眼角都要裂开,嘴唇微微开合,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这句回答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他保持着一个惊骇呆滞的动作呆呆地站在那里,舜弦撇过脸伸手拿过茶壶,她刻意避开他的视线,那种愤怒又悲伤的眼神。

 

最后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仿佛那一瞬间丢掉了所有的力气,开口的时候再没有方才的气势,只余下男孩还稍显稚嫩的单薄声调,充斥着失望。

 

“姐姐……我已经不想搞懂你了。你已经和那两个混蛋变成一路人了。”他说,声音疲惫,“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奏,这种蠢话以后不要说了。”舜弦站起身来,将茶杯搁到桌上。“人是会变的,有时候你必须向这个世界妥协。过几年我会接受家族生意,现在联姻对将来只会有好处,这个道理你懂的。”

 

“可是……”

 

“我回房了,你好好想一想。这些事情不用你插手,安静看着便是。”

 

“姐姐!”

 

舜弦站起身笔直地向侧屋走去。奏就在离她很近,她离开的时带起的风甚至可以吹到他脸上。可是奏只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看着她离开,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无力地笑了笑,像是自嘲。

 

“真是的,这一个月来这样的场景发生多少遍了啊……”他看向笼子里纯白的画眉鸟,看到它正歪着头盯着自己。奏笑笑,将手指伸进笼子,想用手指摸摸它光滑的羽毛。可是鸟儿灵巧地一跳躲开他的手,它扑扇几下翅膀飞到笼子的那一头,远远地避开奏僵硬在空中的手。

 

“连你也这样。枉我当初把你捡回来。”奏轻声说。此时他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眉毛却耷拉着,没什么精神。

 

他看起来很难过。

 

“我不想姐姐嫁给那个混蛋,”他说,“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

 

 

 

二、

 

白羽是奏很久很久之前捡回的画眉鸟。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彼时他还是个小小的爱闹气的孩子,整天憋着嘴,眼神很可怕,完全不像孩子,更像某个有深仇大恨的疯子。照顾他的仆人们每天心惊胆战,生怕小少爷心情不好大发雷霆,这样自己就丢了绝好的饭碗。负面影响总是最难消除的,因此直到现在下人们面对奏仍是畏畏缩缩。

 

“不好伺候的小少爷”,他们家的下人私下里这样评价他。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在乎。他不需要他们,也不需要那两个为了权势几乎疯掉的男女。他的世界,有姐姐就足够了。

 

直到那天他从家里偷偷流出来,在荒芜的郊外,破烂的碎石瓦堆中捡到那只垂死的小鸟。它的双翼无力地垂下,几乎变成灰黑色的羽毛还能依稀辨出曾经的洁白。它看起来很虚弱,似乎很久没有进食。若非奏因为好奇戳戳它的脑袋听到它发出一声微弱的鸣叫,他几乎以为这只鸟已经死了。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它。正是冬天,天空是阴凉凉的灰白色,空气里仿佛结着寒霜,可从这个小东西的身上他居然还能感到一丝温度,像是深夜里点燃一根红烛。

 

奏心里的某处没由来地微微一震。他用双手捧着它,直直冲回家。撞开门的时候姐姐正在花园里看她的梅花,她坐在白色的花团下,手托着下巴,愣愣地看着白梅如羽毛般从枝头轻轻地飘落。

 

“姐姐!你看你看!我捡到一只小鸟!”

 

奏突如其来的大吼吓得舜弦几乎从凳子上摔下来,她狠狠地震了一下,有点无奈地看向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弟弟。

 

“怎么可能,奏你就不要开玩笑了,冬天怎……”

 

可是话说到一般便没了声音,舜弦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奏手里黑乎乎的小东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有骗你真的是鸟啦!”奏眉飞色舞地说,“我在那边捡到的。”

 

但舜弦却没有回他的话,她抓起奏的胳膊,奔跑在院子的石板路上,鞋跟敲打路面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奏被她那一下拽了一个趔趄,一边大喊“慢点姐姐你慢点啦”一边跌跌撞撞地跑。

 

后来奏无数次回忆起这一幕,女孩拉着男孩的手奔跑在石板路上,阳光投下些模模糊糊的影子,他们穿过那些斑驳的光影,仿佛正前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男孩的惨叫声振动空气,心里却没由来地欢喜。姐姐的体香隐隐约约地缠绕在空气里,她握住他的手,传来熟悉又安心的温度。

 

有一瞬间他觉得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好了,姐姐和他奔跑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没有下人没有父母没有任何烦心事,只有互相温暖的体温。

 

可惜岁月不待人,那些美好的时光轻描淡写地流走,没能在生命里留下什么更宝贵的东西。

 

 

“真是的,随随便便就捡回来让人头疼的东西啊……”舜弦轻轻抚摸手边垫子上那一个小小的团子。受伤的鸟儿蜷缩着睡得正香。

 

看着它,舜弦微微露出一抹苦笑。

 

“真是,熟悉啊……”

 

“姐姐?”奏讶异地问。从刚才起舜弦便一直盯着那只小鸟发呆,说是喜欢,脸上却也没有什么喜悦的表情。只是呆愣愣地,倒像在想什么心事。

 

“啊,没什么。”舜弦摇头,“我只是在头疼一会怎么跟父母解释罢了。”

 

一提到父母,奏原本喜悦的表情便陡然阴沉了下来:“你不用管他们,他们哪里会注意到,他们只关心怎么把他们手里那点东西翻上几番,或者费尽心思从别人那里搞到什么宝贝。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人,哪有闲工夫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么冷漠,仿佛只是谈及某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可是话语间又不经意地透出几分怨念,透着一股子心酸的味道。舜弦听着弟弟这种半吊子的抱怨,提了提嘴角。

 

说到底只是嘴硬,明明总是大声咒骂说自己最讨厌父母了,可奏还是对父母抱有希望吧?也许某一天他们就会回心转意,他也可以像别的孩子在父母怀里撒娇,可以得到父母温柔的呵护。

 

可是父母……大概没有时间考虑这个吧?

 

舜弦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她把头扭到一边,深吸一口气,将那翻涌着的悲伤的波浪狠狠押回心底。

 

“奏,”她转回头,露出与往常一般无二的笑容,“回去准备一下,今晚有个宴会,必须严肃对待呢。”

 

“啊?哦……”奏脸上露出一个不情愿的表情,却没有一句抱怨,只是慢吞吞地起身,向房间挪去。

 

奏……如果不愿意的话,就拒绝啊。

 

为什么,要这么温柔呢?

 

“姐姐。”奏迟疑一下,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他们今晚……会去吧?”

 

“恩……会去的,一定,会去的。”

 

“哦……”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少年的回应里有一种拼命压抑却还是微微流露出的欢喜,尾音轻轻地上扬。舜弦看着他的背影,体会着他的开心。

 

奏没有看到,他的姐姐看着他的背影,静静地流下泪来。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奏一直是个孩子,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一定要把这孩子毁掉才甘心吗?”

 

仿佛质问着某个看不见的人,舜弦朦胧地凝视着虚空,声泪俱下。此时此刻这个坚强的女孩眼泪雨一般落下,她十几岁开始接触社会名流,不到一年成为众人交口称赞的家族千金,各种各样的贵族公子哥以各种理由拜访她家家门,她的父母便趁机结交公子身后权高位重的家长。

 

所以那些心怀嫉妒的小姐们总在有意无意间讥讽她不过是家族的棋子,是个被摆弄的木偶。但无论是什么样的诋毁都不曾让她露出微笑以外的表情。家族的千金永远是彬彬有礼的大小姐,是众多公子的梦中情人。

 

可是她心里清楚得很,她就只是父母搭讪权贵的工具而已。小姐们说的都是事实。

 

但她不在意,无所谓,这样就好了。

 

这样已经很好了,她会接受家族,学会讨好权贵,学会在腥风血雨里翻雨覆雨,学会渐渐扔掉真正的自己,退化成某个冠着耀眼光环的空壳。

 

她一个人就够了。有着这样觉悟的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

 

可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哭得像个孩子。

 

“当初我确实把你放走了对吧?为什么你会倒在那种地方?”她的话里带着哭腔,“是我做错了吗?被豢养过,被拘束过,一生都会背负着那种枷锁吗?”

 

空无一人的院子里,白色尾羽的鸟儿歪着头看她。没有笼子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拘束它,但它就那么呆在那,完全没有想过飞走的样子。

 

“是吧?就是这样吧?习惯了某种东西,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吧?”少女蹲在地上,将脸深深地埋进双手里。

 

这一瞬间,她做了某个决定。

 

“所以,让我来就好了。“

 

我一个人。

 

“就算被憎恨也无所谓。”

 

白色的鸟看着少女,然后它艰难地挥挥翅膀,想要飞到那个孤独的女孩身边。

 

好像想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一瞬间冰冷如严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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