鈰子君

你好,我是铈子。

cp@Noglues

生科狗,主角厨,爱着所有闪闪发光的人,希望所有温柔的人都能被世界温柔相待。

【叶中心】乌头白03

·过渡章


03.

 

先前喻文州催促他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然隐隐有下山的势头,周泽楷心里又不愿早些起身,待他磨磨蹭蹭回到寝宫的时候,西边的云海早已被晕染上浓烈的嫣红,只几朵流云扯着金色的长线在炽红的海洋里翻滚,颇有“浪里白条”的气势。

 

他站在宫门,呆呆地望了会儿天边的残阳,这才进到自己宫殿里,进门便看到母妃的贴身丫鬟低眉垂眼侍立一旁,闻声抬头,见是周泽楷回来了,又垂首行礼,一言不发地离开。

 

不像是侍奉主子,倒像是盯梢贼人。

 

周泽楷早习惯了,他回了自己屋里,屏退下人,一个人闷闷地想心事。

 

母妃诚然对他很好,在他不长的记忆里,母妃是对他最好的人。他年幼时多病,多亏母妃为他四处求药,才堪堪捡了条小命回来,这些年也是母妃的回护,才让他在这个地方不是那么格格不入。

 

可也仅止于此了。母妃并非王的正妃,却是王最疼爱的妃子,这份宠爱一天还在她身上,她便能再多享一天的无尽荣华。

 

眼见着这份宠爱一时半会望不到尽头,她的儿子的前程却已经无处安放了。

 

周泽楷心里清楚,母妃对他并未抱有多大的期望,只是出于亲身骨血最后的一丝牵连,才会在这病秧子撑不住的时候拉他一把。若有朝一日母妃有了一个健康的孩子,只怕周泽楷会彻底沦为无人理睬的存在,如一株真正的杂草一样在花丛中默默无名地死去。

 

他想象着那样的未来,并不意外,甚至有一点自虐式的快意。

 

身处皇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室无亲情”的含义。

 

他对自己的亲人有多失望,就对叶秋和柔嘉的感情有多向往。

 

柔嘉和他同岁,却不似周泽楷平日里一脸行将就木的死气,她自由得像天边抓不住的流云,伶牙俐齿,直爽泼辣,完全是被惯坏了的小姐脾气。可偏一张嘴生的恁甜,一通蜜糖似的话说下来,比春天的第一场雨还叫人心里舒坦。

 

他们两个仿佛两个极端——亦或是两条起点相同,却分道扬镳的路。他没有理由怨恨自己的出身,却不能不对柔嘉怀有单纯的艳羡,她好像拥有一切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自由、快乐、家人的关爱。

 

还有叶秋。

 

他并不知道叶秋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与他来往的,他是南疆的王子,是不受宠的四殿下,连衣角的一个线头上都刻着“大麻烦”三个字,可叶秋这个怕麻烦的却完全不拒绝他的靠近,他像对待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与他聊天、下棋,甚至偶尔说两句不入流的玩笑。

 

周泽楷从不认为这是唐突,相反,他想把这些没什么营养的对话在脑海里记一辈子。

 

叶秋比他大,叶秋叫他也是一口一个“小周”,他便当叶秋是自己半个哥哥,愈发黏他。奈何心里想总比不上真正的血缘,他再怎么说也贵为南疆的四殿下,总不好对一个别国的皇子多热情,因此每次去找叶秋,也只带着自己最信任的小厮。

 

每每看着柔嘉这个真妹妹窝在叶秋身边撒娇,周泽楷心头五味杂陈,酱油瓶子并醋瓶子一起倒了,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他们认识已半年有余,上一次换季之时周泽楷染了风寒,这本是司空见惯的事,叶秋却破天荒地出了他那偏殿的门,拎了药材来见周泽楷。

 

“文州略通医理,我便差他去要了几幅药材——都是些常见的药。风寒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久了却也容易留下病根。”叶秋说。

 

床上躺着的周泽楷尽力偏过头,盯着叶秋的眼睛。“下人送来……就够了。”

 

“是啊。”叶秋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想着有几天不曾见你,便过来看看。”他伸出手,轻轻地拍拍周泽楷的头,“好好养病,我先走了,等你好了再过来玩。”

 

痊愈之后他向自己的小厮打听过,叶秋的确差喻文州问他们要过几贴常见药材,不过质子的待遇比周泽楷这个常年被冷落的更惨,下人们客客气气地将人请了回去,一片叶子也没给他。最后到了周泽楷手里药只怕是叶秋自己从中原带来应急的,用一点少一点。

 

“为了治四殿下的风寒,他却一点也不可惜地拿出来了——倒也真是个慷慨的。”小厮嘀嘀咕咕地说。

 

周泽楷端坐在床上,没由来地觉得有点可惜。

 

他之前受过的好太少,只一点就足够他放在心头念念不忘。

 

爱屋及乌,他觉得叶秋那座破破烂烂的偏殿哪都好,屋顶好廊柱好,连院子里长的野花野草也是好的,就连柔嘉那个泼辣的小丫头也顺眼不少,和她吵嘴一半是因为他仅剩的那一点少年心性,另一半则是为了偷偷瞥一眼叶秋无奈却含笑的表情。

 

可他就是不喜欢喻文州。

 

说出去也奇怪,喻文州天生一副好皮囊,眉眼如画,笑容暖人,不知是什么样的水土养的,竟是比叶秋这个吃皇粮长大的都多一份清隽淡雅的风度,声音轻且柔,凡是和他说话的人都升不起一丝火气。奈何他毕竟是入了奴籍的下人,平日里穿的只是棉麻的衣衫,若是身着素色丝质长衫,腰别玉佩,手执一绘着泼墨山水的折扇,便正是南疆少女心底中原翩翩俏郎君的模样。

 

可周泽楷就是对他喜欢不起来,他总觉得喻文州那微笑的眉眼缺少温度,眼底的每一份笑意都没到心底,让他想起镶金嵌玉的长剑,贵气逼人,却掩不住内里散出的冰凉与锋利。

 

这也不是最难忍受的,他有点不开心地想,喻文州和叶秋的关系是不是太好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主仆。周泽楷算是对下人温和的了,他的贴身小厮甚至敢当着他的面嚼舌根,却也没有到随意调笑主子的地步;同样,再亲信的仆从依然是仆从,总是个和自己不怎么亲近的“其他人”,若一步不离地跟在自己身后,周泽楷想想都觉得受不了。

 

偏偏叶秋喻文州这对主仆连体婴似的形影不离,周泽楷每次去见叶秋,喻文州必定在叶秋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帮忙端茶倒水,面色含笑,却不发一言,倒像个活灵活现的木偶。偶尔开口,也是和叶秋抬杠。

 

“不用管他,”叶秋挥挥手,“当他不存在就好。”

 

做下人的出言不逊,做主子的不管不问,两个人一派和气,倒是绝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柔嘉也很少和喻文州说话,半年间他从未听柔嘉叫过喻文州的名字,也从未听过她支使过喻文州一次——她有几个从齐国带来的丫头,更多的是到南疆之后王后指派给她的。她跟着叶秋远赴南疆寄人篱下,南疆就算再怎么不待见这两个交易的附属物,基本的礼节也是有的。

 

而叶秋一个多余的下人都没有,身边只有一个长随喻文州。

 

他们到底是主从,还是友人,抑或别的什么?

 

周泽楷越想越烦,甩甩头,将那些纷乱的念头甩出自己的脑袋。太阳收起最后的余温,暗淡的树影投在周泽楷靠窗的桌案上,如四散蔓延的藤蔓,纠纠缠缠地将桌上各种东西的影子连成一片。

 

周泽楷点燃油灯,“哧”得一声,那些纠缠的影子仿佛错觉一般,全然消散了。

 

“殿下,”门被扣响了,他的小厮问他,“饭菜做好了,您要用膳吗?”

 

周泽楷应了一声,将刚点燃的灯吹熄了。出门的时候他似有所感,转回头望向桌案。那藤蔓般的影子依然在那里,随着窗外树枝的摇动微微颤抖,倒像是真的活着一样。

 

周泽楷摇摇头,抹掉心里那一点不明所以的忧愁,将那片黑影隔绝在雕花的门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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