鈰子君

你好,我是铈子。

cp@Noglues

生科狗,主角厨,爱着所有闪闪发光的人,希望所有温柔的人都能被世界温柔相待。

【全员向//主CP游律】长亭曲(24)

章六

 

最近半个月天气都不太好,阴沉沉地,无论看什么都像隔着灰色的纱,空气也浑浊得不行,仿佛整个上海被扣在某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新鲜的进不来,肮脏的出不去。

 

苍离短促的吐了口气,低下头摆弄手里的枪。有窸窸窣窣地声响,他懒得抬头,心想那家伙烦不烦啊——然后丹那便带着一脸纠结戳了戳他的胳膊,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枪扔出去。

 

“喂,我说大姐真的放心?我怎么觉得咱们像进了敌人老巢呢?”丹那有点欲哭无泪,“明明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好好的把咱俩借过来,那位夫人是吃饱了撑的呐?”

 

他们现在在一个空荡荡的仓库里——曾经是,现在一群伙计正在从一边停着的火车车上卸下一包又一包的货物,他们明面上也是这群人的指挥。但是两人都很清楚这群人不可能完全受他们指挥,他们的眼神露骨的表明他们的怀疑与敌意。丹那相信若不是舜弦事前嘱咐过这群人,谁还管什么“交接货物”,只怕现在他们恐怕已经窝里斗起来了。

 

“明面上的理由是‘人手不够。’”苍离懒得理他,回敬了一句可以算是废话的回答。

 

“得了吧,你哄谁呢?”丹那悻悻地说,“不是鸿门宴才见了鬼了。这票报酬是多大大姐才能做到这步……”

 

苍离压根不理他,继续把玩手里的枪。他心里也有疑惑,这次委托太古怪了,别的不说,但说那位夫人绕过自己家族的其他人私自出手就很不对劲。尽管那位夫人和家族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但那毕竟是内部矛盾,是绝对不会摆在台面上供人观赏的。但是这一着……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决裂,像是公然宣称自己要单飞——攘外必先安内,在外敌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脑子被驴踢了的人才会干出这样的事。

 

然而这种不科学的情况发生了,而且还是发生在那位以严谨著称的舜弦身上,哪怕这个猜测再怎么不可能也必须考虑——也许舜弦真的准备单飞。毕竟舜弦的私人实力摆在那,没人可以轻视。刺探情況,苍离相信这大概也是紫魅接下这个委托的理由之一。

 

而且……苍离微微抬头,视线落在不远处角落里那个有些局促的身影上,目光里带着疑惑。丹那感受到苍离的目光,也凑过来,压低了声音。

 

“话说,咱们两个被派过来也就算了,那个小姑娘是什么情况?我总觉得她有点怪,前几天我还撞到到她回来的时候脸色特别难看,当时好几个人都看到了。”

 

“不知道,但是确实有点奇怪,”苍离微微摇头,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回道:“而且你不觉得大姐最近这几天很频繁地找她么?”

 

丹那想了想,说:“那我倒是没注意……倒是大姐这几天烦躁得不行,使唤那小姑娘干了不少跑腿的事。说起大姐……”

 

苍离注意到丹那语气的停顿,转头看向他,只见丹那表情怪异,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大姐好像把那位夫人的弟弟当作谈判的筹码了吧?我突然觉得这是鸿门宴的可能性又上升了啊。”

 

闻言,苍离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我记得我对你说过那就是心理战吧?”和一个漂在万里之外的海上的线人取得联系?可能么?

 

“也对啦,要是有这等逆天的联络能力,咱们的线人早就遍布全国各地了。”丹那吐吐舌头,“我这不是怕那位夫人存心报复嘛,比如背后下黑手什么的,然后把责任推给那帮条子什么的,动起手来那么乱,大姐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证明是他们下黑手啊。”

 

苍离愣了一下,联想起这几日大姐对糯米不同寻常的“照顾”,联想起前几日糯米奇怪的言行,以及突然的委托、看起来诡异的“决裂”,似乎有一根线,隐隐将这些看似毫不相关的碎片串联起来。正当他准备细细梳理一下的时候……

 

一道刺眼的白光撕裂了沉重又污浊的空气当头贯下。紧跟着是仿佛就在耳边炸响的雷声,轰得在所有人头顶炸开。在雷声掩映里,车轮摩擦的声音、枪响、下流的咒骂骤然爆炸开来,苍离和丹那下意识地拔出枪,随着扳开保险的轻响,仓库的门被一脚踹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穿制服的探长站在门口,身边是长发披肩的女人。她转过头,对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孩微微一笑。

 

“谢谢合作。”

 

她的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这样说。

 

 

 

“这个时间,那边大概已经打起来了吧。”

 

他的手下意识地握住听筒,想说的话太多,一起涌上来,却梗在喉咙里。电话那端的人也没有说话,只有些微的呼吸声通过电流将某人的音容笑貌隔着十年的光阴再一次送回到他的脑海。听到那人声音的一瞬间他只觉得某个细小的电火花在自己的脑海里引发了一场盛大的爆炸,一切意识化作斑驳陆离的乱流,只余某些连他都无法说清的蜘蛛网一般的感情将意识的碎片勉强粘连在一起。

 

在今天之前,在接起这通电话之前,他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一天,他和这个掌握着自己最黑暗的秘密的人会如十数年之前一样安静地聊天。

 

尽管他明白,那人从不会在这种无意义的事上浪费时间。

 

“……您一直都知道的么?”

 

“你想问什么?”对方的声音带着他熟悉的笑意,像极了罂粟靓丽的外表,“是我刚才对你说的?还是你这几年东躲西藏的经历?”

 

“……”

 

“好吧,我猜是第一个。后一个你大概也知道缘由——紫魅总是有办法把你的行踪打听清楚。有时候我总是想,如果她爱的人是你的父亲,你的人生会不会终结在1924年?”

 

“……”

 

“我当然知道啊。”这一次对方直接笑了出来,“就算他们不经过我直接行动,但是那么多眼睛看着呐,在加上平日里他们平日里的动向,推测个八九不离十还是可以的。而且紫魅那边……那是自己人,自己人就应该坦诚相待,”

 

“律,你觉得呢?”

 

这句话是否意有所指已经不再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尽管看不到,但他可以清楚地想见那人现在是怎样的表情——无非便是那个轻描淡写的、仿佛将一切握在手心的微笑,那样淡然而从容的自信。

 

那一度是他向往的。

 

 

 

凌乱的枪声和咒骂嘈杂而突兀,许多人连呻吟都没有便直直地倒在地上。巡捕房的人冲进来的时机抓得太好了,这群人当时正在卸下最后一批货物,在任务即将完成的最放松的时候,枪弹的烈火撕开了美梦,温热的血水化作湖泊。

 

枪声和子弹跳动的声音几乎盖过了在不引起关注的条件下允许发生的任何声响。丹那和苍离缩在一个暂时安全的死角,四周是许多看起来鼓囊囊的编织袋,不断有子弹打入编织袋里,发出“噗噗”的声音,一下下仿佛打在人身上,让人觉得胃袋被不知什么东西攥住了,不舒服的感觉一阵一阵地往上涌。

 

“靠!巡捕房那群人够狠,这完全是不准备留活口?!”丹握着枪,差点把牙咬碎,“真TMD的爽!”

 

苍离听不太清丹那在说什么,只是模糊地明白他发泄。对方看起来做足了准备,人数足足是他们这群人的2倍,有人数优势,就算仗着这里勉强算是他们的半个主场也根本没得打,双方交火不到15分钟,两人已经被逼的几近走投无路。方才趁舜弦的手下鱼死网破之际他们正想冲到仓库暗门那里,只一露头便有数不清的子弹倾泻过来,甚至夹杂着鲜血和残肢。惊鸿一瞥的一瞬间苍离看到了,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尸体,人像布偶一样被硬生生地撕裂,饶是不知道在死亡线上徘徊过多少遍的他也不想再看第二眼。

 

离可以逃生的暗门不远,只是这不远的距离现在看起来就像天堑。周围的人在一个个减少,苍离不知道还有没有足够的时间争取到逃生的机会。

 

他抬头看了丹那一眼,自己的搭档咧嘴露出尖尖的虎牙,眼神狰狞地看着不远处血泊中倒着的尸体。前一分钟那个人为了掩护丹那和苍离从掩体后冲了出去,瞬间被子弹打成了血淋淋的筛子。

 

 

 

“……先生。”他艰涩地开口,“您是认真地吗?就算是常见的冲突好了,可是这种大规模的、完全不留活口的……而且一方已经做好准备的行动,这根本就是屠杀。”

 

——会死多少人。他完全不敢想象。

 

“你变善良了啊,律。”对方笑着说,“那么我们换个视角,你瞧,你所认为的被屠杀的一方可是以走私各种违禁品、囤积物资再高价兜售为生存手段的人。虽然明面上不沾染某些更肮脏的行当,但是是真是假谁又能说的清呢?不如说,他们为了生存不择手段。这样一群人不过是国家的蛀虫,是吸血虫,在已经瘦骨嶙峋的国家身上贪婪地吸血。”

 

“你说,按你的正义,他们该不该死?”

 

他哑然,良久才再次开口。

 

“……您,就是这么对赤鸣说的吧?”

 

“虽然细节上有出入,但大体差不多吧。”对方爽快地承认了,“还记得我教过你的吗?对你想要利用的人说他最愿意听的真话。赤鸣的性格缺点太明显了,只要加以引导,其实很容易的。”

 

很容易利用。

 

这些话他不是第一次听,这些道理他甚至曾经亲身运用过,但没有一次让他觉得这样如坠冰窟。就算是那一天他终于下定某个决心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觉得如此,仿佛千万只虫围着他啃噬,头皮发麻身体战栗,若不是靠着桌子,也许他已经站不稳了。

 

可他指不出任何错误,甚至,他都无法指责这个人的冷血。若没有这个人,若没有他交予的这套处事逻辑,他根本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甚至,根本不会有“游浩贤”这个存在。

 

 

 

枪声越来越接近,鱼死网破已经油尽灯枯,己方的抵抗越来越微弱。然而他们与暗门的距离却并未缩短多少。丹那几乎要咬碎一口牙,他的胸腔里滚动的仿佛是岩浆,几乎要烧穿他的胸口,无能为力的焦灼折磨着他,每一根神经紧张到快要断掉。他无数次试图冲出去,都被苍离死死地拽回来。

 

“你干什么!”

 

然而还没等他怒气冲冲的质问说完,苍离反手就是一耳光。火辣辣的疼痛一瞬间直冲头顶,丹那愣了一下,便看见苍离始终阴沉的脸上换上了他几乎未曾见过的凶狠。他瞪着丹那,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你还想不想活?!!”

 

枪声太大,丹那盯着苍离的嘴,勉强辨认出他说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心里那团火左突右撞,完全找不到地方发泄。他只得恶狠狠地反瞪回去。

 

“你这不是废话?!”

 

苍离不知道是否明白了丹那的意思。那一瞬他微微地偏过头垂下眼睛,仿佛做了什么决定。接着他一把抓过丹那的手腕,以几乎是掐的力道,将那只手腕抓在手里。

 

“你……”他张了张嘴,似乎有千言万语在嘴边,最后吐出来的只有一句短短的话。

 

“你……加油跑吧。”

 

丹那被这句话弄的晕头转向。还没等他发问,苍离便将他推出了死角。

 

那一刻丹那的脑海里是空白的。那一刻在他眼里,世界仿佛拉长的电影,缓慢而虚幻,让人觉得那么地不真实。那一刻苍离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张永远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可是那一瞬他的目光那么安稳,镇定又温暖。

 

然后他握紧枪,冲向了逼近的探员们。苍离的身体出现在这个死角到暗门的连线上,四周都是高高堆叠的编织袋,子弹打在上面发出入肉的声响。

 

子弹打不穿的编织袋和苍离自己切断了巡捕房的人的弹道,他用自己身体堵住了三面遮蔽露出的唯一一个缺口。这一刻丹那无比的安全,在苍离倒下之前,他都是安全的。

 

丹那觉得自己的脚一定是不受控制了,天知道这一刻他有多么的想回去抓住苍离的衣领劈头盖脸地训斥他。他想面对面地对他说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啊了不起啊又不是钢筋铁打的给别人挡枪子这种拉风的事也是你这种阴沉的家伙能做的?要来也是我来啊……

 

要来,也该我来啊,你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终于到达了临界值,它爆炸了,炸得他丧失了对外界的所有感觉。他只觉得有气流从他身边划过,有什么东西溅到他身上。可他不在乎了,他的眼里只有那扇暗门,他榨尽浑身所有的力气向那扇门冲过去。

 

除了奔跑,他什么都做不了。

 

 

 

第一滴雨打在窗上的时候紫魅正在看书,天很暗,紫魅却没有开灯,只点了一支烛。窗户并没有紧闭,微微的露出一条细缝,有风忙不迭地从那一条细缝钻进来,烛火轻微地跳动,在书页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斑驳。

 

那些密密麻麻的方块字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更加地叫人烦闷。紫魅索性合起书,端起手边的那杯茶,盯着那朵微微跳动的火苗安静地出神。

 

四周除了雨声便是风声。这条街的布局有点意思,每逢大风,总是会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坏掉的笛子,又像是某个人,抑或某些人压抑的哭声。

 

紫魅总觉得心神不宁。她有点奇怪,又有点想嗤笑这样的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疑了?兴许那些事情,真的只是巧合也说不定。

 

她没有察觉这其中自欺欺人的意味。这世上没有什么巧合,只有一步步谋划后必然——她本该是最懂这一点的人。

 

所以当手下满面冷汗地通报那个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时,紫魅呆愣在原地,想起的是那个人年少时稚嫩的面庞,和冰冷无情的话语。

 

“我本该想到的。想你这样的人,有什么是不可以利用的。”

 

“错信了你,是我活该。”

 

 

 

“这些事,紫魅知道吗?”

 

这句话下意识地从他嘴里跳出来,只是话刚出口,游浩贤便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居然关心那种人,那种……他在心里唾弃自己的不坚定,可是电话那头的人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也许还略带笑意。

 

“你觉得呢?”

 

他握住听筒的手忽地抖了一下。听到对方回复的一瞬间他已经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和这人相处许多年,尽管有接近十年没有相见,可是说出这句话的口吻依旧是那么的熟悉,叫人不由得想起许多年前那些明媚的下午,阳光极鲜艳,路旁的梧桐浓绿醉人,有风漫步亭廊,他端端地坐在庭下的青石阶上,面前是自己尊重的老师。方才老师提出了一个问题,他做出了自以为最标准的回答。

 

可老师并没有表示任何首肯或是不满。他只是笑着说了另一个事实,然后笑着问他,“你觉得呢?”

 

那一瞬仿佛有一颗石子被丢进了无边的深潭,那些惊讶、愤懑、悲伤、痛苦像平静水面泛起的波纹,吞噬了曾近安稳的心湖。阳光、微风、梧桐树,那些欢声笑语面对在痛苦和悲伤是是那样的脆弱,他们根本不能挽救一个人濒临崩溃的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涌起的那些黑色的潮流,回答。

 

“紫魅不知道,你没有告诉她。”

 

听着自己的得意弟子用与十数年前天差地别的口吻回答自己的问题,对面的人轻笑了一下。

 

“是啊,她确实不知道。饶是紫魅那种心狠手辣的人,也没有那样的魄力自己重要的人下手吧?”声音里透着点狡猾,“她确实问过我我们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动作,我对她说……”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放心去做吧’,这样。”

 

那人的声音那么温柔又那么笃定,叫人那么情愿地就相信他说出的话没有半点虚假。可是游浩贤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寸寸地冷了下来。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觉得莫名的震颤从尾椎一路延伸到大脑。

 

“所以……”

 

“她亲手把自己的两个最得力的手下送进了地狱。”声音那么轻松,仿佛只不过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

 

“‘功高震主’,所以,适当的打压也是必须的。这些我教过你的,律。”

 

 

 

糯米慢慢地扶着墙在深黑的小巷里走着。雨下的很大,打在身上冰冷刺骨,她垂着头,任凭雨劈头盖脸的将她打湿。

 

她觉得自己真像条败狗。那种从心底用上来的对自己的厌恶挤压着她的胃袋,那种仿佛让人窒息的眩晕感和呕吐感再次追上了她,于是她扶住墙,屈下身子再一次呕吐起来。

 

可是早在刚才胃里的东西已经吐得差不多了。当那些大大小小的赤红花朵四溅的时候,当自己的脸上溅到第一滴尚留余温的血液时,她便慌不择路地冲出去扶着墙呕吐,差点将胆汁吐出来。周围有很多穿着巡捕房制服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羽灰提前对他们打了招呼,他们只是默默地看着她,那些目光让她觉得坐如针毡。

 

她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那种折磨自己数个日夜的负罪感让自己的手脚发软,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这里了,那些枪弹声、哀嚎声,都让她觉得每一秒漫长地像一场旷日持久的酷刑。

 

她跌跌撞撞漫无目的地走,走到四周全黑寂静无人的时候那些血腥、残忍的画面猛地涌入她的脑海,让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罪行,是她把情报泄露给羽灰,是她让那么多人支离破碎地倒下,是她,那些尸山血海,都是因为她——

 

全、都、是、她、的、错。

 

她干呕着,疯狂地撕扯自己的头发,喉咙间发出痛苦的呜咽。可是她没有办法,她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姐姐,姐姐那样莫名其妙地死在那里,她什么都不能做,她难受了那么久,她想报仇!她要给姐姐报仇!她们说好要幸福地过一辈子,都是因为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让所有远景全部变成了镜花水月的妄想。

 

报仇,我要报仇。她这样安慰自己,可那些尸山血海的情景顽固地挤进她的脑海,完全不受控制。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人影慢慢接近。等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那人影已经站在她身后了,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直到一道闪电自当空劈下,照亮了糯米震惊的脸和她平静的面容。

 

“羽、羽灰小姐……”

 

从糯米口中吐出的话近似呻吟。羽灰看着她,微微笑了。

 

眸中却冻结着万年的寒冰。

 

“你为什么跑到这里?”羽灰慢慢地开口,“我找了你好久。”

 

糯米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她惊恐地向后退,只是羽灰速度更快,她猛地伸出手,抓住了糯米的手腕。

 

“我不是对你说过的?”羽灰说,“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

 

“可是……”糯米挣扎,然而羽灰的手死死地抓着她,强烈的痛楚伴着负罪感,她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你没有说过,是那么多人……”

 

羽灰用一种无言的表情看了她一眼。“这个你早该想到的啊。”羽灰温柔地撩开糯米被雨水濡湿的刘海,笑了,笑的没有一丝温度,“赤鸣的梦想可是杀尽天下罪恶之人。而且那些人最有应得,你没有必要有心理负担的。”

 

糯米拼命摇头——她做不到,那些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人,后一秒便因为她的缘故倒在血泊中,她根本没法释怀。她不停挣扎想把手从羽灰的手中挣脱出来,可是羽灰的手劲一点没有放松,她反而欺近一步,正站在糯米面前。

 

“你觉得自己应该为那些人的死抱有责任吗?”

 

羽灰的声音堪称温柔。糯米什么都没说,只是不停地挣扎。

 

仿佛在这种无声的抗拒中得到的答案,羽灰叹了口气,放开糯米的手腕。

 

却在下一秒,掐住了糯米的脖子。

 

“原本还想长期合作的……”羽灰带着点惋惜的意味,她看着拼命挣扎的少女,眼神晦暗不明,“看你这副样子,一定是保守不了秘密了。那么,为了保密,你就去死吧。”

 

“反正你这么善良,大概也没办法活下去吧。”

 

她这么说着,糯米只觉得夹在脖子上的力量一点点加大,意识一点点涣散,所有力气一点点离她远去。也许这就是最后了?糯米想,一直亘在脑海中的那些惨状终于消失,浮现而出的,是过去那些清贫却快乐的、无可替代的时光。

 

“姐姐……”

 

突然加在脖子上的力道消失了。潮湿的空气涌入胸腔,糯米剧烈地咳嗽起来,靠着墙滑坐在地上。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等过了很久,待她再一次抬头的时候,在一道闪电贯穿天空的一瞬间,在猛然炸开的白光中,她被渲染成纯白的视界里仿佛只剩下当下那个唯一的真实。

 

有谁倒在那,胸口汩汩地涌出血来。

 

那是谁的尸体。

 

是羽灰的,是羽灰的尸体。

 

这样的字眼一遍又一遍地从她已经一片空白的脑海中滚过,在劫后余生和羽灰突然死亡的双重冲击下,她呆若木鸡,以至于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拐角,有个黑衣人站在那,提着枪,目光是她熟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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