鈰子君

你好,我是铈子。

cp@Noglues

生科狗,主角厨,爱着所有闪闪发光的人,希望所有温柔的人都能被世界温柔相待。

长亭曲(17)

章六

 

墨律回到宿舍的时候还是下午,正是适合约会的时间。窗外阳光正好,照在她冰冷的手上有种温暖的感觉,让人想起某一次的冬天捧在手中的热茶,漂浮在湿润空中的水汽,还有他温暖的笑容。

 

她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将那些回忆压到最深的心底。是了,只是想有什么用?徒增眼泪罢了。若真的在意的话,就应该奋不顾身地回到中国,即使被抓到也没关系被杀掉也没关系,只要有一丝再见的希望。

 

应该是有这样的觉悟的。

 

恍惚地关上门走进屋子,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将那个盒子从自己的抽屉里取出来了。她先是一愣,接着嘴角边泛起一抹苦笑。

 

“果然还是……放不下呢……”

 

她打开那个略显朴素的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几张不大的纸片,看起来像是剪报一类的东西,有淡淡的油墨气味微卷的纸页上散发出来。

 

很难想象会有人将剪报郑重其事地收藏在盒子里。可是对于墨律来说,这些纸就是有这样的价值。她拿起最上面的一张,上面白纸黑字清楚地写着1931年的九月十八日那场再次挑起烽火的战争。明明是很重要的事情,可是这张印满英文的纸张,只有巴掌大小。

 

“一直呆在这里,连消息都不灵通了……也是啊,想想也是,英国人哪里有心情去关注远东的两个国家呢?”

 

她说着半自嘲半讽刺的话,想压下心中的郁结。然而阴翳的眼神出卖了她,她盯着那张小小的纸,手微微地抖动,甚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半晌,少女的呢喃轻轻地在无人的空间里响起。

 

“我……好想回去……可是……”

 

少女攥紧那张纸,用力抱着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

 

好想回去……可是……好害怕……害怕见到那副地狱一样的光景,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也变得支离破碎。

 

“游浩贤……”

 

当这个名字不受控制地从嘴里跃出,少女的呢喃终于转变为轻声的啜泣,轻轻地振动空气。

 

 

 

图书馆。

 

“喂,要用的书到底在那里啊混蛋,你到底记不记得了啊。”

 

“等等我明明放在这边的……可恶啊,应该在的……”

 

约书亚有些伤脑筋地抓乱自己的头发,一边孜孜不倦的在书架之间徘徊。奏在一旁用快要杀人的眼神瞪着他,瞪得约书亚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似乎马上就要被这个家伙一刀剁了送去见上帝。

 

……不要啊我还没有交过女朋友!

 

于是约书亚哭丧着脸用一种极其可怜的音调——当然是小声说的他还没有那种胆敢在这种场合捅娄子的决心——指责,咳更改一下,抱怨道:

 

“奏你稍微耐心一点啊。我又不可能把所有事情全部记在脑子里……”

 

然而看到好友升级为“马上就砍你哟”的眼神他立刻知趣地闭嘴了。但是好死不死的,他还是加了一句:

 

“告白失败的气别往我身上撒啊。”

 

唉,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贱╮(╯▽╰)╭

 

 

 

“我我我我我错了~~~~~~”

 

约书亚抱着头蹲在地上小声(?)尖叫,奏黑着脸瞪着他,但最后好像成功地把怒气压制下来,他走到一边随手拖出来把椅子坐下,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真的,完全没有生气啊。”

 

……还在生气对吧肯定还在生气啊!约书亚内心哀嚎。他小心翼翼地也拉了把椅子坐下,试探着出了声。

 

“……奏?”

 

“干嘛?”

 

“虽然我知道这样说你八成又会生气,但我还是想问一问,你是放弃追那个墨律了?”

 

奏的手一瞬间握紧,但下一刻便无力地放松。

 

“说话的时候可以更直接一点吗?啊?”

 

他不耐烦地回答,自暴自弃地回答。

 

“是,放弃了。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啊。哈哈。”

 

“像是说什么笑话一样……喂,不是我说你,追女孩要有点耐心好吧?”

 

“前两天让我放弃的人也是你吧?你颠三倒四地想说什么啊?”

 

奏咋舌,声音里显而易见地混进了愤怒。

 

“你烦不烦啊?想说什么直说行吗?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没工夫陪你唧唧歪歪!”

 

“抱歉……”约书亚沉默了一下,“我其实有点后悔那天对你说那些话。”

 

“……”

 

奏歪着头看他,这个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家伙此时眼睛眉毛都耷拉下去,一副内心有愧的样子,把他心里的火微微扑灭那么一点。

 

“无所谓,”他说,“长痛不如短痛,挑明了,也就该明白了。”

 

“其实我一个人的时候仔细考虑过,”他眯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某一点,视线朦胧,“也许我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喜欢小律……也许是因为心里有愧。”

 

不远处的书架那里突然发出“喀拉”的一声响,约书亚微微眯起眼,盯着那两个书架间的缝隙。

 

奏却没有注意。他沉浸在回忆里,那些漆黑的、冰冷的回忆,仿佛被木棒搅动的河底的泥沙,再一次在水面上翻滚。他闭上眼,重新体会当时自己内心的痛苦与悲伤。

 

“喂,”他的声音颤抖,“我又没有对你说过后来的事情?”

 

“……后来?你到英国之后的事情吗?”

 

那个没有。约书亚摇头。奏笑笑,笑容里有点悲凉。

 

“那我告诉你好了……舜弦她啊,嫁给那个大少爷以后日子过得很好。每天照顾生意、参加聚会,家族地位也是蒸蒸日上,虽然偶尔有点烦心事但一切都很好。只不过突然有一天,”他顿顿,“那个大少爷就死了。”

 

“誒?”约书亚愣住了,“等等,不会吧难道是……?”

 

“似乎是得急病死的,但是到底是怎样谁也不清楚。”奏说,有点些微的喜悦,“有人说是竞争的家族害死的,也有人说那位少爷原本就有心脏病,也有人说,是少奶奶下了毒。”

 

“但那些都无所谓了,就算那家的人再怎么不情愿也没办法,那个时候他们发现,家族里的相当一部分人已经成了舜弦的手下了。舜弦在这场厮杀中胜出了,她赢得了权力地位实现了父母的心愿,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其实你并不高兴吧?”约书亚低声说,“说的这么好听。”

 

“是啊,”奏的声音轻得像空气里的灰尘,“我看着她一步步成为我们最厌恶的那种人,看她一步步走入深渊却无能为力。而且这一切,”他将脸埋进手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奏……”

 

“见到小律的时候觉得她和姐姐好像,所以不由自主地想为她做点什么来弥补遗憾。很傻对不对?”

 

奏笑了,笑容里满心满眼透着难过。约书亚看在眼里,踌躇了一下,突然凑上去抓住奏的肩膀。

 

“我说,你……想不想回中国?”

 

“不想。”

 

“欸?”

 

等等这台词不对吧不应该是“啊回去还是不回去这是个问题”这类感觉吗!斩钉截铁的“不想”是什么意思啊喂!约书亚心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是崩溃的,为什么这个家伙就不能按常理出牌呢!想来这种人若放在战争年代一定是奇招迭出机智过人的大将,在讲究知己知彼的战场上谁能猜中这家伙的心思啊喂!说是奇招迭出都太好听了,坑人战术还差不多。

 

“那个,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真的不想。”奏痛快地说。他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打开一本放在身边的书,刘海的阴影挡住他的眼睛,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想让我回去见舜弦对吧?以为这样能解开我一个心结。所以我现在直截了当地告诉你,我不想。”

 

“……理由?”

 

“现在的舜弦对我来说只是陌生人而已。”奏翻着书页,漫不经心地说,“我的姐姐十一年前就死了,剩下的只有名叫‘舜弦’的空壳。我为什么要在意这样的人,我只要每年凭吊姐姐的亡灵就好了。虽然不能再中国悼念有点遗憾,但我还是根本不想回去。”

 

“‘心早已病了,梦中魂魄在枯野上徘徊’”奏轻轻地念出这句话。

 

一片寂静。约书亚无声地看着他,有火焰一般的情绪在他心里翻滚,像岩浆一样几欲喷涌而出。他慢慢地站起身,向前几步,将奏从椅子上拽起,扬起手。

 

“啪!”一个赤红的掌印迅速出现在奏的左脸上。约书亚那一下毫不留情,奏只觉得此刻左脸火辣辣地,似乎要燃烧起来。他愣了一下,接着狠狠甩掉约书亚攥着他领子的手。他并没有注意,约书亚的手是何等用力地攥着他的领子,这个平时只会插科打诨的家伙此刻的愤怒几乎将周围的空气都扭曲、都灼烧干净。

 

“你干什么!”奏捂着脸,红着眼睛瞪着面前的人。这一幕无比熟悉,让他不可抑制地想起十一年前,他的母亲,那个女人也是如此这般地站在他的面前,毫不留情地甩给他一耳光,将他甩入更深更痛苦的地狱里。

 

“我干什么?当然是打醒你这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白痴!”约书亚咬牙切齿地说,“就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你就躲在英国十多年?真是浪费时间的一把好手!”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奏一拳打在约书亚肩膀上,约书亚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摆出一副说教脸。你懂个屁!”

 

脏话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口。奏抱着头蹲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一种莫名其妙的眩晕感一阵阵地冲击着他的精神。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在飞速旋转、扭曲,最终模糊成一种朦胧的光影,光影重构为过去的模样。重重叠叠的屋檐,晦暗的小屋,一束阳光穿透阻隔射在镜子上,镜子里姐姐的眉眼锋利纤长。

 

好痛苦……不要……不要再说出那句话了……

 

“我岂没有吩咐你吗?你当刚强壮胆,不要惧怕,也不要惊惶;因为你无论往哪里去,耶和华——你的神必与你同在。”

 

不要……不要再说下去了……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曾……”

 

不要……

 

突然,似乎有人向水面投入一颗小小的石子,回忆瞬间变得支离破碎。奏觉得自己仿佛被谁提着领子拽起来,仿佛一束光穿透浓密的黑暗。他怔怔地抬头,正好对上约书亚凌厉的目光。

 

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什么都不了解,但是你现在过的逍遥日子、你未来将要享受的日子 以及你过去浪费掉的所有日子,都是你姐姐拿她自己的人生换来的。那是她的命。而你就是这么糟践你姐姐的命。”

 

他松开手后退两步,任由奏狠狠地摔在地上。“别一脸‘天底下我最可怜’的样子。世界上多的人过着你想都不敢想的生活。这算什么。你姐姐不是还没死吗,别再这里一直咒人家去死。”

 

他冷眼看着奏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后悔、痛苦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了,要拿出行动来。为了不让历史重演,就要自己去付出,而不是坐在这怨天尤人。你到底懂不懂。”

 

“……难得见你发这么大火,”奏呲牙咧嘴地爬起来重新做到椅子上,他静了一下,接着笑出声来,“说了这么多还是想让我回去。”

 

“我只是觉得你回去对你自己有好处,省的你每天心里不安。”约书亚斜睨着他,说道:“嘴上说着‘不在乎’‘无所谓’,结果连自己姐姐丈夫死了这种消息都要打听到。英国媒体可不管这种消息,你明明很惦记你姐姐,你可真是口是心非的典型代表。”

 

奏慢慢地把头垂下去。

 

“……是吗,也许是啊。我是真的……很想她啊。”

 

“那就回去吧,回去的话,还有再见的希望。”约书亚这么说着,一边起身,“我去那边找本书,你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他走向不远处的书架,与奏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听到了奏——不是现在的奏而是十多年前的那个孩子——的怯怯的疑问。

 

“姐姐她……还是原来的姐姐吗?”

 

“谁知道呢。”他说,“没有见到,怎么能妄下论断呢?”

 

他走到某个书架后面,那里空空如也。他苦笑着挠挠头:“啊呀呀,刚才和奏吵架的时候明明看到有个人影的,看来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已经走了啊。”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刚才看到人影的地方。当他注意到那张纸的时候,约书亚微微一愣,接着无奈地耸耸肩膀。

 

“真是一样的闷骚。这两个人,该不会是兄妹之类的吧?”

 

有一张便签贴在书架上,上面是奏和约书亚都很熟悉的女孩子的笔迹。约书亚取下那张便签装进口袋,又从另一边的书架上取下要用的书朝坐在那边的挚友走去。

 

“不过我倒是不讨厌这样的闷骚呢。”

 

 

 

“谢谢开导。PS:这就是男孩子之间的友情吗?”

 

 

 

嘛,这就是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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